刘大成：数字化时代全球供应链体系变革

刘大成|刘大成|Liu Dacheng|Liu Dacheng|

2022-06-30 10:50:28 0

2022年5月28日，ZIBS东亚供应链与国贸研究中心2022年研讨会在浙江大学国际校区多功能厅成功举行。线上线下来自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嘉宾共同参与其中，围绕东亚供应链、国际贸易、物流等话题展开了深层次的学术交流。

现场，中国产业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清华大学互联网产业研究院副院长刘大成带来了“数字化时代全球供应链体系变革”的主题演讲，以下为演讲全文：

此次我演讲的内容主要表达四个观点，首先全球供应链的发展，先是从规模经济演变到网络经济、再到范围经济，即从追求零边际成本跃升到追求零绝对成本；其次，数字技术及其产品从感知、传输、决策和执行四个方面帮助供应链全面升级；第三是逆全球化趋势明显。柔性供应链、短链供应链和区域供应链引发中国产业供应链的全面变革；第四，供给能力远大于需求能力。全球供应链已转向“以消费者为中心”的模式。数字化支持的供应链4.0已经到来。

1、从信息时代到网络时代、再到数字时代

幻灯片中的视频是2021年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系第一个AI虚拟学生。她的名字叫华智冰。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她将像一个真正的学生一样在清华大学学习和成长直到毕业。如果只在网上，你将无法分辨她的真假，这可能是数字时代的一个缩影。

在数字化时代，每一个积极拥抱数字化的企业和企业家都在寻找机会从原来的规模经济、网络经济向范围经济飞跃。以制造企业为例，仰望火星的钢铁侠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埃隆·马斯克将把地球人迁移到火星作为他的目标，并以绝对成本趋零为目标建立一个庞大的商业结构。

2004年，埃隆·马斯克收购了成立于2003年的特斯拉公司。为了使纯电动汽车驱动的能源绝对成本趋零，埃隆·马斯克于2006年收购了SolarCity，使免费太阳能成为未来汽车的主要动力能源，并将将特斯拉车顶变成太阳能收集装置。为了以最低的成本在全球部署汽车充电桩，并在2014年向全球开放特斯拉纯电动汽车技术，众多纯电动企业纷纷进入这个市场，自告奋勇地帮助埃隆·马斯克扩大充电桩的覆盖范围，并培育了未来的太阳能用户。

特斯拉采用视频技术代替量子波技术和激光雷达技术作为实现自动驾驶技术的路径，因为后两种技术路径仍采用规模经济，力求以边际成本趋于零为市场竞争目标。而特斯拉则将采取范围经济的路径来实现绝对成本趋于零，因为无人驾驶中的视频就像智能手机中的计时功能一样，多个功能成本分摊的情况下，时间成本可以忽略不计。

在苹果公司推出具有计时功能的智能手机后，以通话为核心的功能手机龙头企业诺基亚公司不得不退出市场。然而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在范围经济领域最大的探索不是iPhone或Macintosh电脑，而是iPod+iTunes的系统。在史蒂夫·乔布斯构建的“软件+硬件+内容”系统中，一首歌可以卖到 99 美分。歌曲创作者、唱片公司和苹果平台各获得 33 美分。现在 Apple Music 平台拥有 4 亿订阅者和 6000 万付费用户。苹果在此基础上推出了App+iStore。每个用户都会支付高额的苹果税，其绝对成本可以趋于零。

前两个例子是基于生产企业的，商业流通的典型案例应该属于亚马逊公司。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以“飞轮效应”的模式构建了范围经济、绝对成本为零的供应链体系。飞轮效应将供应链上下游的供应商和用户带到亚马逊平台。对于用户，亚马逊公司承诺“亚马逊Prime”会员在48小时内送达商品，居住在许多大城市的“亚马逊Prime”会员可以1小时内送达商品。到2020年底需缴纳年费119美元的“亚马逊Prime”会员超过2亿人。正是 Amazon Web System云服务帮助亚马逊平台比自身更了解“Amazon Prime”会员的需求，从而降低库存成本。对于亚马逊平台上的供应商来说，2亿多的Prime会员流量扩大了供应商的市场，供应链整合让供应商承担了亚马逊平台额外的库存成本。这确保了亚马逊不仅是全球最大的电子商务公司，也是最强大的物流服务商。

数字化不仅重新定义了需求结构和供给结构，也重新定义了生产逻辑。如果只看生产率，在工业革命前3000多年的农耕时代，全球全要素生产力并没有得到提高。农业生产依赖于人类95%的连续劳动，只有不到5%的贵族阶层能够享受到产品。两次工业革命解放了人类的权力束缚，资本发挥了更大的作用。1913年，福特公司生产黑色T型车。当时每位员工的日薪为 5 美元。八个月后福特公司的工人可以购买自己企业生产的汽车，然后将收入转化为资本去投资自己的企业，形成劳动力剩余以外的资本剩余。这样95%的人口从事生产，95%的人口享受产品。

数字时代解放了人类思维的枷锁。数据复制没有成本，但数据复制的场景是有收益的。我们会看到，只需要5%的人口从事生产，95%的人口就可以享受产品。

在中国，曾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带货主播主“Cam girl”名叫薇娅。2020年薇娅直播间销售额368亿元，脱水销售额202亿元。所谓脱水销售，是指年末所有商品的退换货一律不算在内的收入部分。仅她的销售额就超过了许多大型连锁超市。一个更夸张的故事是，她在 2020 年 4 月 1 日，她以每枚售价 4000 万元的价格几秒钟内就卖出了 5 枚火箭的发射权。这大概是人们在传统思维中难以理解的数字时代。

当然，从信息时代到网络时代、再到数字时代，是一个从规模经济到网络经济、再到范围经济的过程。50年前开始的信息化实现了人与设备的数字化互联。我们可以将传统的物理世界数字孪生成计算机中的数字世界，降低规模经济的门槛，使边际成本更容易趋于零。

网络时代通过互联网构建了人与人之间的数字互联，将过去难以连接的物理隔离变成了紧密的逻辑连接，从而更容易实现网络经济。

数字时代下设备与设备的数字化互联已经完成。例如工业4.0中描述的网络信息物理系统，已经将设备和工件数字化，供应链系统可以以最少的投入实现最大的产出，企业追求零的绝对成本。

2、数字技术及其产品如何改变供应链？

数字技术及其产品变革供应链的核心包括四个要素：数据、算法、算力和知识。

从数据到大数据，打破了原有的统计样本提取流程。有足够的大数据通过丢弃原有的复杂算法找到最优解。算力的提升也直接威胁到原有传统算法的有效性。谷歌2021年研发的d-wave 2x量子计算机直接将计算速度提升到传统计算机的1亿倍，可能彻底破解过去最先进的密码算法，更不用说打败世界上最聪明的棋手。数据、算力、算法的变化必然带来知识的改变。

数字技术也彻底颠覆了供应链系统的感知、传输、决策和执行四个阶段。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物联网、机器人、边缘计算、区块链等黑科技的支持下，供应链系统的感知部分从传统的被动感知模式转变为主动感知模式，人类可以更主动更智能地感知环境和环境变化。传输部分也由传统的点对点信息传输到网络向网络传输转变，传输的成本、效率和范围都逐步改善。决策部分已经从传统的基于信息孤岛和人类本能的决策转变为借助人工智能辅助更多知识支持的决策。执行也从传统的纯动力扩展变为自主无人操作单元。数字化改变了整个供应链系统。

3、“逆全球化”带来的全球供应链体系变化

造成“逆全球化”的主要因素有四个。一是数字化；二是全球变暖带来的环境问题，三是地缘政治引发的民族冲突。特别是俄乌战争造成了世界的割裂。四是肆虐全球两年多的新冠肺炎疫情COVID-19。

左上图是根据美银美林统计的美国各级资产的变化情况。财富越来越集中，这是数字技术在优化资源配置中的强大作用。在跨国公司的业态和数字技术的支持下，发达国家的创新技术和资本与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和初级资源越来越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坚实的产业链生态，这也导致了发达国家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就业机会不足，发达国家最底层工人的失业率和生活水平相对下降，这些拥有最多选票的底层工人开始憎恨全球化，这也推动了这些政策以选票为主导的国家转向“逆全球化”。

全球变暖加剧了地球上的自然灾害。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环境保护的不同追求，特别是二氧化碳排放政策，改变了全球能源产出结构和消费结构，也导致了“逆全球化”的趋势。

地缘政治影响巨大。2012年1月，美国在瑞士达沃斯会议上提出了柔性供应链的概念，这只是一个目标。现在，俄乌战争在世界上制造了新的缺口，能源、食品、金融和大宗商品开始重建新的产业链。美国、印度、澳大利亚、日本四方协议再次提出柔性供应链；美国与日韩澳印新及东盟7国等13个国家达成的印太经济框架也具有一定的针对性。此外，还有五眼联盟（FVEY）和北约为首的40个国家的国防部长联席会议。1991年以来，全球一体化逐渐向相反方向发展，而今联合国、WTO等全球合作正在让位于从无到有的区域联盟。

我们还应该看到全球新冠肺炎疫情 COVID-19 的影响。各国不同的防疫政策，使不同地区不同时期各个国家处于开放或封闭的环境中，经济波动此起彼伏。各国争相推出短供应链和区域供应链的基本生活必需品行业，极大地破坏了全球供应链一体化的原有局面。

这些因素将深刻改变已成功运行了30年的全球一体化供应链体系。

事实上，全球供应链是一个价值链系统。在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中给出了2015年全球价值链分布。图中，深蓝色表示创新活动区，浅蓝色表示先进制造业和服务业区，红色表示许多初级产品区。因此，世界各国和地区分为以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为主的消费国，以中国和东南亚国家为主的生产国，以非洲、南美为主的资源国，实现全球资源循环。

在全球价值链中，值得注意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发达国家是美国，而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是中国。桥水基金总裁达利奥（Ray Dalio）在历史长河视角中对比了中国、美国等三个发达国家。他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极为乐观。如果能如达利奥（Ray Dalio）所预测的那样，中国可能在3-5年内成为全球GDP最高的国家和最大的消费市场，也必然导致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发生大变革。

按经济总量计算，中国经济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过去的 42年里，中国经济发展非常迅速。从第一行的图片可以看出，中国最初是用袜子换飞机，据说当时中国用出口的1亿双袜子换取了从美国进口的一架波音飞机。随后“中国制造”的产品从袜子扩展到服装，再扩展到家用电器。2020年，特斯拉将工厂设在中国上海，一年内就实现了埃隆·马斯克的雄心壮志。

那么，为什么“中国制造”在全球中低端商品市场具有竞争力？以“平衡车”为例。二十世纪90年代，荷兰人发明了平衡车，售价超过5万欧元超过宝马7系，市场一片惨淡。后来发明人把专利卖给美国人，美国公司将价格降低了1万多美元。这时，一位中国企业家买了一辆平衡车，送给了一位中国著名官员的儿子，因为一万多美元的价格，这便成了官员行贿的证据。而如今，中国小米公司将价格控制在130美元左右，中国著名的低成本电子商务平台Vova（中国也称为拼多多）的价格仅为30美元左右，这就是“中国制造”。“中国制造”在全球市场竞争中的核心优势是成本优势、组织优势和规模优势。

近年来，由于柔性供应链、短供应链和区域供应链的引进，一些中国制造的商品已经转移到越南、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然而，未来十年，全球制造业市场仍然不可能离开中国。这是因为东南亚国家缺乏重化工，重化工产品是大部分零部件的最基本材料。从经济学的角度看，东南亚国家短期内不可能建立起具有竞争力的重化工体系。

未来，中国制造的发展也将受益于地方政府推动的产业集群。第一，产业集群可以让每个独立的企业变得非常小，可以更灵活地适应全球创新产品的生产需求；二是产业集群可以使众多小企业集聚形成规模优势，增加低价的市场竞争优势。第三，具有高弹性供应链的产业集群可以形成规模优势，形成规模优势，也可以形成范围优势，这与数字化供应链的目标是一致的。

因此，中国更愿意与日本、韩国和东盟十国加强交流。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港口群，可以通过航运加强与东亚、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合作。中国还启动了与东南亚国家的铁路联通。未来还可以通过铁路、公路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产业链和供应链合作。

4、从供应链 1.0 到供应链 4.0

最后，我想谈谈支持供应链到供应链4.0的数字技术，其主要特点是需求驱动、数字技术支撑和资源配置智能优化。

供应链的起点是价值链。美国等发达国家已将供应链战略作为国家在全球经济竞争与合作的技术保障。2017年中国也发布了《供应链创新与应用》国家战略。然而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供应链与产业链的融合开始加强，单纯的链状供应链正日益向网络型供应链系统发展。

这是我搭建的智慧供应链四层架构模型。智慧供应链的底层主要以节点为基础，即优化功能内的资源配置，如交叉对接、送奶线路等，得到一个功能内的资源配置优化结果。

第二层智慧供应链形成了链型供应链结构，强调功能间资源配置的优化。亚马逊实现的一小时送达模式就是用仓储代替远程运输。当然，这必须有AWS中的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支持，这样库存成本才不会影响系统收益。

智慧供应链的第三层是供应链上下游企业资源配置的优化。中国正在实施超高压输变电网络，可实现煤矿坑口发电以减少或消除未来煤炭的长途运输。

智慧供应链的第四层是平行供应链之间资源配置优化。一方面构成了需求拉动，另一方面实现了网络状的供应链架构。上述顶级互联网企业家，如埃隆·马斯克、史蒂夫·乔布斯和杰夫·贝佐斯都在其中。他们正在追求这样一种无成本、盈利的商业运营模式。

进入数字时代，我们可以看到生产能力越来越强，消费者也会越来越挑剔和多变。至于供应链，它需要完全以消费者为导向。供应链1.0时代，面对差异化需求，厂商选择将市场细分为更小的细分市场，采用大规模定制的方式来满足消费者的差异化需求。供应链2.0时代，通过生产者资源的数字化整合，确保资源消耗最小化。供应链3.0时代，利用数字化支持的客户关系管理平台，提升精准预测能力。在供应链4.0时代，我们需要更贴近客户，让网络可见，让制造更快，让交货时间更短，形成更强的市场竞争力。

谢谢大家！

东亚供应链与国贸研究中心2022年研讨会

2022年5月22日，中国杭州

（刘大成、刘沐琪根据录音整理成文字并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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