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全球变局下的制裁与经济战

2025-09-19 17:20:49 2

全球经济战都是什么招法？这里有答案。

美国的贸易关税已经五花八门，呈现了关税股票化的实时动态特征，让人错愕。而与此同时，美国对于中国的科技制裁，也在花样变换，令人应接不暇。

在这个当口，人大区域国别研究院翟东升院长的《制裁与经济战》一书，来的正是时候。

这里构建了“制裁与经济战”的一套认知框架，那就是“两点极简模型+N重博弈”。这被称之为“人大学派”的理论，试图化繁为简，看清整个当下紧张的全球经济局势。

从2018年之后，美国利用贸易体量和产业规则的优势，对中国进行的单边打压。

然而，这种单边优势，并非一直奏效。

中国现在也开始放出手段，让对方感到颇有棘手之处。

美国副总统万斯昨天在面对FOX电视台的询问，流露出这一点。记者询问，美国对印度购买俄罗斯石油进行制裁，是否会同样对待中国。万斯对此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强调中国是特殊存在。中美关税会影响很多其他因素，但跟当下俄罗斯无关。

来自一个强势硬派的这个回答，可能会让很多人感觉意外，在这本书看来，区分“制裁”与“经济战”就有了巨大的价值。

“制裁”有着胁迫进而呈现了单边强势的意味。而“经济战”则是双方各有意愿，有着“挤压-反制”的动态变化。这很好地表明，发起制裁的国家，看似先手，但也正在受到越来越熟练的专业性反击。

“经济战”，既然有战字，那就要有战法。

本书谈到了制裁博弈中的三大要素：信息、认知和感性，这是在具体政策之外容易被忽视的三个支撑点。

信息很容易是不对称的。日常的新闻已经出现很多碎片化，让人无法有系统的认识。真消息在一片假消息中，也变得难以模糊。俄乌战争的每天战况，都让人无法区分：因为总有相反和矛盾的信息，从双方而来。而即使对于严肃的协议条文所呈现的含义，大家也各自思量不同。在日本跟美国达成15%的关税和5500亿美元的投资之后，双方就5500亿资金的性质有了激烈的分歧。美国官员认为是实打实的投资落地，而日本则认为是贷款。

更重要的是，在于信息优先权的掌控。经济战，对应“战争迷雾”的就是“经济迷雾”、“关税迷雾”。这也凸显了情报分析的价值。本书建议的各种数据库，包括对政客的系统性画像，其实都非常具有实战意义。

认知是形成民众舆论去向的关键驱动力。经济战与制裁，看上去是精英所制定，但其实这背后也凝聚着巨大的民意。实际上，集体预期和流行认识，也是一种塑造制裁行为。它会加强双方各自的社会动员能力。

2025年上半年的美国贸易关税大战，对于中国的民众集体预期而言，并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严重。实际真实的情况，可能有差异。但这种集体预期，对于集体的信心和行为，有着重大影响。因此，塑造认知，也是经济战的一个关键环节。

最后是感性因素，也就是非理性。这是一种渗透人心的情绪感受，它更容易形成持久的力量。按照克劳维茨《战争论》的说法，战争涉及到精明的政治家、天才的大师的情绪激烈的大众。三者之间，都会受到交互的影响。这其中以集体性情绪最难启动，而又最难刹车。中国与印度之间的关系，尽管并无制裁的因素，但经济摩擦却始终不断，无法步入正常轨道。双方民众看对边界线另一边，都有着过剩而激烈的情绪，不容易使得本来可以相得益彰的局面固化下来。就《战争论》而言，大众参与会容易使得战争暴烈、失控和升级。这样看来，有意降温的一方，则需要适度管控民族情绪过度上扬。

“人大学派”的经济战理论，围绕制裁的阶段而有一个精彩的落脚点，犹如三大步上篮一样的连贯。

制裁前的关键是威胁而非实施。造势、影响认知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它要在信息充分的基础下，提前沙盘推演，寻找对方的虚弱之处。

制裁中的关键在于波动，而非压力。波动是改变对手决策的重要手段。书中提到了俄罗斯在俄乌战争对欧洲油气的供应，就呈现了犹豫的逐步加码的做法。看上去稳步稳打，但也让欧洲能够从容调度天然气来源。欧洲在2022年前进口俄罗斯的天然气占比40%，而现在只有8%。这个循序渐降的台阶，就制裁的烈度而言，俄罗斯失去了“寒冬切断供暖”的关键打压窗口。

制裁后的关键在于攻心，而非攻城。制裁期后，制裁发起方依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修复经贸关系。这是为了切断制裁期间，对方可能形成的萌芽能力。这种对于供应链结构的再次编辑行为，暗含了“铲球”的举措。制裁与经济战不是情绪的复仇，而是一种阶段性手段。

本书有些观点，可能也值得商榷。

书中引用“制裁朋友胜过制裁敌人”的逻辑，推断出中国反击点应该在苹果和特斯拉等利益集团上。这一点，可能还需要引入更多的视角。最近两年，苹果手机的产能有大面积的移动。手机有近1/4产能移到印度，而手机之外的产品则大规模迁移到越南。但即使如此，苹果也未必一定要成为中国制裁的对象。毕竟它依然是中国电子制造的创新的灯塔与源泉。

可以说，在过去近20年，苹果是以一己之力带动了中国智能手机的制造技术的发展。而且它产生了巨大的溢出效应。大量上市的果链公司，不仅仅积累了财富，也都有着横向迁移到其他行业的能力。苏州博众不仅仅是果链的非标自动化设备，它在产线上的视觉检测能力也让它构筑了光学仪器的新板块。

跨国公司是全球版图的逐利者，但也处于巨大地缘政治板块的挤压之中。很多公司大部分业务一走了之如谷歌，或者从未进来如Meta，或者被挤出去的甲骨文Oracle。这些企业更容易在美国呈现出对中国明显的敌意。这对中国的发展，并无益处。依然与中国保持紧密联系的跨国公司，正在艰难的寻找一个平衡态。就像猛犸大象在冰川世纪的河流上，不断上下跳动，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冰块作为落脚点。对这些“商业上的朋友”，还是应该更多拉一把。

美国在2001年的911反恐之后，通过强化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来追查资金来源，才开始实质性的控制了这个组织。

SWIFT只是传递信息指令，而不是真正的完成银行动作。真正要实现银行的货币转账，其实是通过4个银行之间完成了美元的传递。

而美国纽约清算所银行的同业支付系统chips，也是最为关键的货币转移的因素。

因为人们用美元结算，毕竟是最多。而纽约清算所银行美元支付系统，则是真正的关键。

中国也在从2015年推动人民币跨境支付的CIPS系统。2019年欧洲为了跟伊朗做石油生意，也开发了货货交易的INSTEX支付系统。

其它还有聪明制裁（针对决策者周边的高影响力者）、二级制裁（如购买俄罗斯石油就会被追加制裁）都是当下正在发生、甚至还有新鲜出炉的新现象。

当下全球动荡的消息太多，让人一时难以看清真相。《制裁与经济战》正是这样一本廓清迷雾的书，值得一读。那些经济战的的金融工具、规则、心理战和情报战，纷纷褪去黑色的罩袍，显露出它们的真实面目。

这些并非都离我们很远。它们所激发起来的我们的情绪，按照这本书的观点，正是当下呛烈经济战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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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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