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萍：读《从这里爱上实业》，领略中国工业的逆袭征途

林雪萍|林雪萍|Lin Xueping|Lin Xueping|

2025-03-14 13:20:02 608

《从这里爱上实业》是一本好玩的中国工业入门读物，从这里也会看见刺刀拼出去的轨迹。它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让我们重新看到工业的魔法。如果按重量来卖汽车，就像卖白菜一样，结果会怎么样？我们会发现，2000年时最普通的桑塔纳汽车，一吨大约15万元。而在2025年，同样的车，一吨也就只有4万元。如果是小米Su7，每吨约20万元。这背后其实就是中国供应链的进步。在制造技术的每个环节，都取得了突破，才造成价格的巨降；而以前的发动机，现在也变成了电池。这在20多年前也是罕见的技术。

然而，数字上的对比，也会容易遮掩大国博弈的张力。同样是采棉机，美国的约翰迪尔重近40吨，价格约700万元，每吨18万元；而中国同样的采棉机，如由山东天鹅生产的23吨采棉机的售价为200万元，这相当于每吨8万多元。这正是中国农业机械的巨大进步。最近美国国务卿鲁比奥提到中国的航空、汽车、芯片都取得了很大突破。但对于中国农机，却用了一个“未完成预期目标”。他没有意识到中国零部件全面升级，自然会引发中国农机的大突破。或许，这也是政治家的技术局限性。

既然采棉机已经突破。这也正是中国在今年对美国加征关税清单中赫然出现“农机”的缘故。制造有能力，外交有底气。理解制造的复杂性，并不容易。它往往需要极限视角。中国早在20世纪60年代制造货运轮船，万吨就是巨轮。现在中船重工的平均吨位都是十万吨。当时轮船造出来之后，却缺少发动机。这种发动机通常需要1万马力。而难以突破的则是它的曲轴。制造曲轴，则需要万吨水压机。难点转移到一台万吨水压机上面？这样的水压机，需要4万个零部件，四根立柱重80吨。妥妥的一个通天铁疙瘩。中国工程师采用了分解战术。先制造120吨，然后是1200段的水压机模型，最后攻克1.2万吨水压机。这是当年中国“九大装备”的时代性突破。

我们可以发现，整个攻关就是一个供应链的九曲连环，一环套一环。解决立柱的焊接通天的问题，就可以制造水压机。有了水压机，就可以造曲轴，进而解决发动机的动力。这才有了跃进号万吨巨轮下海。而现在，中国的造船业能力，已经是美国的230倍。目前美国仅可以制造小型船只。美国总统正在设立“造船办公室”，试图重振美国造船业。这些政策制定者应该来读一读《从这里爱上实业》这本书，就会知道，造船背后需要的制造门类，实在太多。这简直是需要一次全国工业总动员才能解决的问题。有了万吨水压机之后，就可以完成不同的事情。技术一拐弯，就可以前往其他赛道。有了万吨水压机，便可以制造转子和定子，于是大型发电机和汽轮机就可以完成。

中国最早的水利电力枢纽。并非三峡，而是在东北一个名为刘家峡水电站的地方。它开启了中国首座百万千瓦级的水电站。同样，水压机也可以制造潜水艇的压力部件。有意思的是，压机可以造压机。以水为动力的锻压机，可以制造一种油压模锻压机的140吨的大垫板。四川绵阳的二重集团所制造的8万吨的模锻压机开始登场，它用来生产C919大飞机的机腿。实际上，拥有100吨自重的波音787的机腿，也是在二重集团完成的。发动机的制造非常困难，同样也需要分解。其中叶片是最关键一环，价值占比超过发动机的30%。其中涡轮叶片的占比超过60%。航空发动机有12级叶片，多达数千支，而且高速高温旋转。工作温度为1500度，在元素周期表中的近一百二十个元素中，没有一种元素能在这种情况下支撑。只有合金才可以胜任。于是各种元素之间的比例和组合，就变成了一本天意难寻的天书；而制作这种叶片的材料，所需要的新型钛铝叶片，则来自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它取代了主流的镍基高温材料。实际上目前中国对于制造航空叶片已经开发了20多种材料，每种材料都有一种设备和需要攻克的加工方法。有了铸造涡轮叶片的材料，对其进行加工会出现另外的问题。叶片上有很多小细孔，是使空气流过并冷却的地方。即使能够铸造出来，接下来也是测量的问题。叶片的测量精度为一微米，也就是千分之一毫米。如果无法测量，则制造无意义。这又是一环扣一环。

最终闯过高温合金的热端叶片，是安徽一家名为应流集团的企业。神奇的是，这家企业最初主要从事阀门制造。有了铸造这门手艺，做阀门也行，做发动机叶片居然也行。这就是工程师的魅力。在中国，GE发动机的维修叶片，都由应流集团进行热处理。它自然也是C919的供应商。同样，无锡航亚则关注冷端部件的压气机叶片。这又是一种“精锻近净成形”的技术。简单来说，鹭鸶腿上劈精肉，没有一丝可以浪费。靠着这种精锻工艺，无锡航亚为C919的Leap发动机提供压气机叶片。实际上，民营企业生产叶片很难生存，因此其进一步发展到涉及飞机的叶盘、涡轮盘等。从小零件到大部件，我们会发现大飞机有数万个零部件需要攻关。在飞机每平方厘米的阵地上，有无数攻坚斗士在阵地上发起刺刀战。参与者，人头攒动。

目前，人形机器人非常火爆，它的关节需要谐波减速器。而苏州绿的谐波减速器的突破，打败了日本哈默纳科、新宝在谐波齿轮减速器的垄断地位。目前国内市场占比约80%。而绿的入住了苏州的千年古镇——木渎镇，并带来各种企业上百家。结果就在这里形成了谐波齿轮减速器的产业集群。这里的村民，在制造最精密的谐波减速器。这样的产业集群很有意义，昔日日本在这里，卡住中国机器人的前进通道。

看完这本书，会感到中国实业发展史就是一路“卡卡卡”和“反卡反卡反卡”的历史，过千关斩万将，才达到如今中国制造大国的局面；而到处都是聚精会神奋斗者的细节，令人敬佩，令人爱不释眼。《从这里爱上实业》，“这里”，就是“心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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